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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前幾天去市區拜訪一位去年才認識的朋友
按地址來到她們家門口時
看到她腰間繫著護帶姍姍走來
她一看到我就跟我說：剛走出來曬太陽，龍骨開刀換了兩節，花二十幾萬
並邀請我進屋內坐
房子座落屋前一條巷屋後也臨巷
從後門進去，是她家廚房
约三十幾年的透天房子
樓下约20坪的室内空間，窗明几淨
我先把帶去的蔬果擺放入冰箱
讚嘆著對她說！妳把家整理的這麼乾淨
她跟我說：是孩子回來幫忙整理的
她熱情微笑著帶領我走到客廳
抬頭望著牆上貼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
並滿臉得意
向我介紹結照片中的新郎新娘說
一一指示三個女兒與女婿
隨即転頭向我訴說著：她30歳就沒有了先生，孩子是她辛苦一手拉拔帶大
現在都已成家、奔飛
先生30多年前就「綴人走」，到今音訊全無
她現在一個人住，很孤單
且說她全身是病，每天必須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非常害怕半夜一覺不睲「死無人知」喔！
拿出一包包的醫生處方藥丸說：
這顆是治憂鬱、那颗是助睡眠、另外一粒是預防想不開的
有時候她的內心會想著：逐工過日遮爾仔艱苦，真想欲死死算了
説她去年邀一位很要好的朋友說：「我们一起去花蓮旅遊，訂住高级旅舘
玩個痛快後然後一起“走”。」
原來她正處憂慮、擔心、身心寂寞的面對著毎一天
讓我忽然想起我們村𥚃那位年約75歲的老婦人
她的住家剛好面對馬路
是楝二樓透天建築，屋前臨路處有著圍牆
在我們剛返鄕的前幾年
経常會在庄内碰到她頭戴斗笠、方巾掩面包頭、遮陽䄂套跨肩……一襲農婦上田工作齊整的打扮
臉部雙頰、唇上塗抹著濃妝，不時穿梭出入社區活動中心
或廟前榕樹下的老人聚會場所一起聊天
這兩三年看她進出減少了
我在早上偶爾晨間步行運動路過她家
會看到她依舊一身齊整的農婦打扮的坐在住家門邊
高舉著右手，一臉微笑的面對著人來人往的行人、機車騎士或者開車路過
無論熟悉或陌生的人，一一的揮手打招呼
她幾乎每天準時坐在門口「上工」
這畫面曾經讓我心中湧現莫名的漣漪
今天起的早
約五點半步出家門，沿著牛稠溪岸邊小徑
依例繞行經過她家
圍牆的大門已然敞開
門邊座位空著無人
兩眼往牆內搜尋，只看到男主人在屋簷下慢步
心想她今早可能睡了過頭而宴起
當我再往前走往回家路上時
在貓霧仔光中遠遠看到穿戴熟悉的身影
雙手依扶著腳踏車手扞仔，步履蹣跚的朝向我方走來
車後架上疊載著兩三片紙盒子
我停下腳步跟她打了招乎
問她：阿桑，妳遮爾仔gau5早，是去佗位？
她回我説：去載紙箱仔啦
我説：妳最近干若誠久無去社區活動中心啊？
她說：腳趺退化，腳路無好，煞無想欲出門
我心裏閃著：既然膝蓋不好，連走路都覺得困難，這麼早又走了多遠？去載回收紙箱呢？
我望著駐足的四週、想起40年前離鄕時的這些長輩，她們年輕時，在農村這塊土地上，揮著汗水滴入土壤灌溉這片農田，撫育子女成長
在農業転形後，兒女奔走他鄕謀職、定居
鄉村留下來的長者，即便是身手矯健、亦或是到了風中殘燭
仍須鼓足僅存力氣來為自己生活起居打點
他們是要選擇默默回顧著年輕是有多風光精彩？
亦或哀聲嘆氣數數著日子有多麼難過？
我忽然間對身邊這位長者豎然起敬
或許
剛進入初老的我沒有資格在這裡高談闊論
人沒窮過，不能体會貧困的 滋味
人不到老，無法同理老者的處境
只是望想著
老、病是自然律中不可避的過程
要如何的去面对？
人老了，是要如何的度日等待終老？
若將她與那位初識的朋友相比
在門口對著熙來攘往的人揮手
後者的畫面似乎快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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