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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兄文

我敬愛的阿兄,你加我二十歲,雖然我叫你阿兄,毋過,你疼我的心親像咱的老爸。

阿母生咱兄弟姐妹頭喙濟,阿爸干但做彼塊米母仔二分地,阿母勤儉扞咱這個家,厝裡散食,咱的生活麻無好過。

阿兄: 我常常聽過你講的一句話:「家用長子,國用大臣,大囝是厝牚thènn3」。做為大囝的你,想欲擔起這個責任,tshuā7著二哥仔,鐵馬騎咧,做伙去賣魚做生理,一家一戶四界踅、四界賣,辛辛苦苦為著幫阿爸逗維持這個家。

記得我細漢時,看到囡仔伴有錢買四秀仔,我吃飽晝,著蹛咱兜的門口埕彼欉榕仔跤一直等,等阿兄你騎鐵馬載魚箱仔轉來,你無掛食飯,著供吊佇車手扞咧找零星lân7-san8 錢的鐵盒仔摜落來,算看今仔日趁外濟,

阿兄: 我尚愛聽你唯鐵盒仔倒出來鈴喨叫的銀角仔聲,我徛倚去,你著提兩角銀予hōo7我,我手扲(gīm7)著銀爍爍的兩角銀,那行kiânn5那走tsáu2,走去仙進伯的柑仔店kám2-á2-tiàm3,買我尚愛抽的黑馬佮白馬;手氣若好,會使加食咧幾落塊。你予我彼號甜蜜的感覺,雖然過了五十外冬矣,即馬還留佇我的心肝底。

      阿兄,你閣會記得嗎?我細漢時,逐年的農曆二月二二日,定定綴阿嫂轉外家,彼工是阿嫂後頭厝庄仔裡彼仙廣澤尊王生日兼做清明,辦桌請人客。你要賣魚做生理,袂當陪阿嫂轉去,阿嫂共阿母講叫我陪伊做伙鬥tshuā7囡仔,透早阮相牽一摜,唯咱兜愛行三里外遠才到加禮濫。我尚愛去親姆in7兜,去廟埕看大戲佮布袋戲大車拼、買我尚愛食的鳥來仔糖,廟埕規日鬧熱滾滾。欲晚仔,後擴āu7-khok4用紅紗線髻kuè3一個龜仔頭鬃、瘦瘦躼躼lò3 - lò3,笑起來面攝襇liap-kíng2的親姆,捧一面桶水佮低椅仔來埕尾予我講:「阿姑仔,緊共身軀洗洗咧欲食飯矣」;這時,我看你唯外面騎著做生理彼台鐵馬來到親姆遮。彼晚,桌頂辦甲誠腥臊tshenn-tshau,我食甲飽歪歪。晚頓食煞,咱這台後架kè3真大的二八仔鐵馬,後面載阿嫂,她一個抱、一個偝 āinn7,復肚裡閣有袂出世的阿益,我坦敧身thán2-khi-sinnng3入去坐咧阿兄跤踏車的虎骨頂,春天的暗暝,騎佇長躼躼lò3人講竹竿庄的社皮路,風微微仔透,我頭頕咧頕咧目睭一直沙微,敧khi咧阿兄你的手股頭,你喝一大聲講:「阿妳咧盹龜tuh-ku喔?」予我雄雄hiông5-hiông5tshuah咧一趒tiô5,醒來一支跤煞麻去,目睭擘金peh-kim才發覺我的木屐bak8-kiah8減一跤,我大聲喝:「阿兄我的木屐落落lak-loh8去矣」,你手扞一擋停落來,鐵馬騎翻頭轉去,咱延路踮暗暝摸的土跤揣tshuē7木屐。阿兄,這個畫面這幾工常常佇我的目睭前踅來踅去。

      你二十八歲彼年,兵役課的兵單來,欲抾khioh你去做兵,記得你欲入伍彼日,阿爸請來一台三輪車來載你,我看到阿嫂目箍紅紅,阿母覕bih咧門後探頭流目屎,印象留佇我記持內尚深是阿爸送你出門時,坐踮三輪車頂的你,三輪車那na2行,你na2越頭,彼當陣我八歲,拄仔欲入學,毋過我感受到咱阿爸忽然減少一支手骨。你一出部隊,就被征去金門大擔,彼時陣拄仔是八二三炮戰後,有一日你寫批轉來欲討厝內人的像片,阿爸請來一個翕相hip-siòng3的,三跤馬頂懸掛kua3一個四角觳khok仔,用黑布崁khàm3著,咱兜門口埕椅仔干焦kan-na坐阿爸抱阿益、阿母身邊攬阿茂、阿蓮、大我兩歲的三兄穿國校卡其服徛咧阿母的身邊,我咧想,大概四角觳khok仔傷siunn細,若無阿嫂、阿姊、二兄、佮我若攏無翕。阿兄,咱兜厝內,阿母飼咧抾khioh潘泔phun-ám2彼隻豬母生的頭水豬仔囝,本來留豬胚phee按算欲弓大豬,弓大豬愛下重本,食蕃薯配豆箍,咱無本錢,致使買蕃薯著共人賒欠,年兜欲到,蕃薯販仔來收數時,我看阿母一直為著共人限數ān7-siàu3tshē7歹勢。我畢業後阿母tshuā7我去學裁縫,看到同年的去學墊豆仔、播秧仔,共序大人鬥趁錢,我想輸人毋輸陣,緊請阿嫂幫我揣墊豆仔貿頭允工課khang-khuè3,農曆八月十五彼日,透早四點袂到,阿嫂起來煮早頓時,我著起來準備穿手囊tshiú2-lông5、縖ha5徛罨am、掩om面巾、瓜笠仔戴咧,十六歲的我,跤後肚無肉,徛罨am縖ha5咧,袂輸狗仔咧囊火籠,阿嫂提來兩條綿繩予我縖ha5,興頭上,歡頭喜面帶著阿嫂替我傳的飯包,佮怹出門,一陣六個人跤踏車騎相綴,貿頭講我這個囡仔庇騎頭前,若無會散群去,唯咱胡厝騎欲往頭庫厝的陳厝庄內越轉角時,佮一個趕欲去溪埔挖蘆筍的阿桑相碰、跋倒pua̍h8-tó2,跤頭趺摖破皮liù3-phuê5, 腳踏車偃起來煞落lak輪,輪框歪斜袂振袂動,貿頭叫吸仔舅載我,伊大我十三歲,三十袂到體格當粗勇,毋過,我坐咧後架聽會到伊用力踏tap8腳踏tah8仔的喘氣聲,真無容易經過基督教病院北爿面的火燒客家庄外,田頭家載一袋花豆仔子來囥khng3踮田岸頂,交代講:遮的五分六,一分五十箍。六個人一字排開,每人雙跤,迒hann7五個稻稿ko2矛moo5頭為一逝tsuā7,我頭一擺作工,挖仔下生命挖,下生命逐jiok,還是押後,手中心膨疱phòng3-phā 7。 下晡四點外,工課收煞,頭家提來現金予貿頭,大家開始算數pun-phenn,我看到紅紅的銀票真歡喜,貿頭抽十箍予我,賰tshun的in五個人分伻,每個人分五十四箍。轉來到厝,我憤憤不平共阿母講,阿母講:「頭仔咧學,趁少錢無要緊啦」,阿兄你聽到對我講:「裁縫認真學較實在啦,人若欲做牛,免驚無犁通拖」。這句話我聽入去,十九歲彼年,我佇菜市仔邊租一間厝開時裝社,做裁縫老師教學生,家己會曉趁錢閣去讀暗學仔àm3-o̍h8-á2,這攏是受到阿兄佮時裝社厝頭家的後生昆永哥仔的鼓勵,才有今仔日的我。

      阿兄,自阿爸阿母過身了後,有人講:「死爸路遠、死母路斷」;毋過,我感受的卻是古早人講的「一代爸母、三代妗仔兄嫂」。彼當陣,四十八歲才有我的阿爸,佮我一萬三千一百外個日子的父女緣;四十歲才生我的阿母,一萬六千七百九十幾個日子母女緣,綴跤尾紙的燒煙摻咱的目屎來離開。失去爸母的我,有外家兄弟佮妗仔兄嫂的陪伴,遮我點滴佇心內。阿兄,咱細漢時雖然咱家內散食,毋過,爸母予咱的是溫暖的家佮愛。亦ik8兄亦ik8父的你,佇今年四月身體欠安,原底認為尿道結石仔無大礙,住院檢查後是腰子感染出血,有糖尿病的你併發胃大出血,本來你歡喜手術後治療好起來,欲參加你的查某孫仔家瑩的婚禮,醫護的疏失致使失血缺氧而昏迷,煞蹛入家護病房,兩個外月來,囝孫的探望,唯踮病床陪伴阿公有講有笑到甲你不知人。阿兄,你的病痛,看咧大家的目睭裡,是非常的毋甘。阿蓮目屎四瀾垂對我講:「阿姑,阿爸真疼我,我真愛阮阿爸,阿爸若離開,我會毋甘;毋過,做一個醫護人員查某囝的我,閣較毋甘阮阿爸逐工留蹛家護病房,面對遮爾仔冷冰冰的醫療器材折磨,一禮拜閣愛洗三擺腰子來維持他的生命,我共我的阿母講,我佮哥哥以及三個小弟參詳,想欲共阿爸的管拔掉tshuā7接轉來厝」。阿兄,阿嫂佮你後生查某囝做這種萬不得已決定。

      阿兄,救護車送你轉來到厝彼工,你雄雄喘一個大氣,面容安詳無閣目頭結結,咱的宗族仔、厝邊好友大家攏來看你,囝兒媳婦、孫仔攏佇你的身邊陪你,你雖然昏迷毋知人,神識敢若還有感覺,遠路的外甥、姪仔轉來看你、叫你,你會流著目屎。進前逐工陪你看電視的阿嫂,農曆五月二四日欲晚仔,喉滇âu5-tīnn7流著傷心的目屎共你講:「咱結婚到今已經六十年矣,若是緣盡,我毋甘看你佇遮受病苦,你萬項代誌著愛放下,綴咱兜供奉的媽祖去修行」。彼暝十點二十五分你來辭世,阿兄,你我兩萬三千一百幾個日子兄妹情緣,怎叫我袂喉滇。阿兄:今仔日是民國103630日,是你的告別儀式的日子,你的人生任務,已經真成功完成矣!你的囝兒媳婦,麻有維持î5-tshî5著你的理念,攏真打拼合作,孫仔輩一家大細攏真捌代誌,對阿嫂麻真有孝,你著放心,放下人間的種種掛慮,好好綴tuè3著觀音佛祖去修行、聽經聞法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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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市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