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仔（二十三）
「噯仔」是她阿爸足濟歲，擱生的屘仔查某囝，自捌代誌後，她家己嘛毋知佇甚麼時陣，予人共伊叫這个偏名，細漢時，胡厝族仔內，一寡博譎兮查甫囡仔，欲甲作弄，著共叫她：嗳仔！嗳仔！來戲弄伊，予伊趒跤頓蹄，氣怫怫，走轉去哭賴她阿母。有一擺，她目屎四淋垂走轉來，身軀趴咧，拄好坐佇簾簷跤，佇鞋簳仔邊，揭針咧補紩衫仔褲兮阿母跤頭趺，若哭若講：我有人名好叫，是按怎他們定定欲叫我：嗳仔！嗳仔；即時陣，她阿爸頭戴葵笠仔，肩頭揹一枝鋤頭，騎著鐵馬，拄好按田園作穡轉來，看著家己兮屘查某囝咧哭，足毋甘，著斡頭，對著禾埕尾，遐兮耍佮真歡喜兮囝仔喊著：恁赫爾仔孽潲，定定共創治乎哭，連鞭著抓起來拍尻川。阿母將伊攬倚身軀邊，伸手挲伊兮頭額，有一點仔長，西瓜皮式兮頭毛，笑笑共伊講：妳細漢時，真細嬰，他們是刁故意，欲創治予妳哭，妳覅採伊就好；妳兮頭毛，長甲欲蓋著目睭阿！明仔載，ㄚ母揣時間，共妳鉸頭鬃，伊頭耽起來講：毋覅啦，我想欲佮隔壁姐姐仝款，留長頭毛，擱欲綁兩支馬尾仔！伊阿母講：阿妳今年欲入學啊，留長頭毛，會穢著蝨母，短頭毛，較秋凊。自一擺了後，伊著變竅，若遇到有人叫伊：嗳仔！嗳仔！伊著目睭瞌瞌，咧著喙角，雙手掩佇兩爿耳孔，當做無聽見；遮兮博譎囡仔，看到伊袂擱赫爾仔愛哭，就感覺無趣味、毋好耍，著鼻仔摸咧來離開，「嗳仔」這个乳仔名，就按呢綴著時間經過，漸漸予人淡忘。
人說，屘仔囝，吃卡有奶，不過，伊生做真瘦細，一粒仔囝，幾若槍子咧，袂輸營養不良、飼袂大ㄟ豬尾仔。會曉讀冊兮伊，嘛佮胡厝兮查某囡仔仝款，甘但國小畢業。
國校畢業後，看著厝邊，仝年兮學伴，大人著幫她們，共三不五時仔著來胡厝，賣十細仔兮鴛鴦仔，買了歸組，作穡欲用兮家私頭仔：葵笠仔、洋面巾仔、徛掩、手袂仔，傳佮真齊全，她们綴著序大人，去田園學做穡。日落、日出，經過一段時間兮磨練，遮的同伴，練就一身兮技巧，無論是播稻仔、墊紅豆仔、挲田草，園面兮工課，攏真熟手，除了家己兮穡頭，互相換工外，嗎歸陣作夥包班，到外地貿工課。每日日頭若欲落山時，看到庄仔內同窗的，有的冊包仔揹咧，穿著整齊卡其色兮校服，讀冊轉來，若佇路頭路尾相拄，伊著頭殼頕頕，真自卑，嗎足欣羨。有一日，伊著開喙共大嫂講：麻煩大嫂兮小弟，去拜託做工兮貿頭，予伊加入團隊。
墊紅豆仔，是佇十月冬，稻子收成後，種植兮小季，中秋節即一工，伊參加團隊，欲去北爿面墊豆仔，到十里外遠兮客家庄，庄名叫火燒。伊歡喜佮歸瞑睏袂去，佇咧透早天袂光，興緻緻兮伊，佇大嫂起來煮早頓時，著起來穿徛掩，歸排兮徛掩鈕仔，一粒仔一粒鈕真久，伊跤後肚無肉，細號兮徛掩，穿起來嗎袂束結，大嫂拿來兩條綿繩仔，教伊綁咧跤後肚頂，擱準備一个用四角巾，包好飯包予伊紮。一陣人會同，騎著腳踏車，按庄內出發，甘但貿頭騎押後兮鐵馬，裝一葩閃爍兮電仔火，一逝車仔隊，騎列排，騎相綴，一路上，庄內兮小路仔，暗趖趖，佇一个轉斡兮所在，毋拄好，伊著佮人相撞，好咧佳哉，人跋倒，甘但跤頭趺遛皮，毋過，車輪框，煞撞佮歪膏揤斜，煞騎袂震動，貿頭想了辦法，真無簡單，大家到了目的地，她對一路，踏佮怦怦喘，流佮歸身軀重汗兮隊友，是偌爾仔孬勢佮感激。
稻仔收成後，歸遍兮土地，闊莽莽，短短焦黃兮稻稿頭，向天矗立，土跤盡是一撮一撮稻草灰燼。地主偝來一麻布袋仔兮種子，來囥咧田岸頂。跤下即大坵，大約有五分地，是他們遮的人，今仔日貿工、包班兮工課。落園後，隨人共種子，囥入去綁佇腰頭，彼條圍軀裙囊仔袋裡，六人佇園頭一字排開，五欉稻稿為一逝，膝下橫跨，跤踏稻稿縫，身軀向腰，背脊向天，邁步前進，一手挖土，一手搣種子，共崁入稻稿頭邊土空內，一逝去、踅頭一逝轉，無偌久，伊親像離群兮鴨仔，一直綴佇人的尻川後，煞越離越遠，佇後面拼生命仔逐，額頭汗水嘈嘈滴，她一停手，手掌隱隱刺痛，擘金目睭詳細共看，正手中心煞膨疱。一早晡落來，伊為了押後，擱減種了兩逝，伊內心感覺足對不住大家。 吃過中晝飯，歇睏一觸仔久，繼續下半坵兮工課。到了下晡四點外，就把五分地兮工課收煞，頭家拿了三百元工資，貿頭接手後，平分工錢予大家，每人五十箍。伊甘但分了一張紅色兮十箍紙票，回程中，坐佇同伴鐵馬兮後架頂，隨著坎坎坷坷兮路面跳動，疲累兮身軀，敢若漏風兮氣球，回到家中，黃昏兮夕陽，還掛佇西爿地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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