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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甘蔗（十五）
水圳的水流，每到秋冬，水中彌漫糖漿的氣味，是臺糖採收甘蔗製糖的時節，住處以北可瞭望到，糖廠煙囪高空，那彌漫著濃煙裊裊霧白的景色，圳旁有一條臺糖鐵路，穿過胡厝庄尾，鐵路邊有一塊空曠地，鐵軌交錯其中，我们都稱之蔗埕，也是台糖載運甘蔗的五分仔火車轉運站，幾臺車檯斗，供牛車從農場載運苷蔗來囤放，等小火車來交運，白天有請人看顧，每天傍晚，火車從庄子尾經過，嘟、、、嗆、嗆、嗆，嘟、、、嗆嗆的響著，想吃甘蔗的小孩，成群的跑到蔗埕鐵支路邊，準被偷抽甘蔗，由幾位比較膽大的大孩子，在小火車慢慢的行駛中，一躍而上，攀附在火車檯棚邊，像蜘蛛人般，一手抓牢，一手將甘蔗一支一支抽出，往地上扔，車上有跟車的保警，溫和的比手勸導，但仍睜隻眼閉隻眼，到了火車慢慢行遠約半里路，才興滿意足的跳下車來，下面的小孩，共同把甘蔗撿成堆，等待著一起分贓後，才各自的把甘蔗放在肩上，高興的扛著回家，藏放在門扇後或瞑床底下，或混藏在柴間裡。
萬丹往高雄的高屏橋附近，整遍旱地，皆是臺糖農場，種植甘蔗的主要產地，農村的青年男女，是採收成熟的甘蔗的得力人手，男女分工，把甘蔗一枝一枝的砍倒，削蔗根（將頭部的根鬚剔除），剁除蔗尾，攔蔗把（將甘蔗綁成綑，扛上牛車），載往臺糖私鐵道邊的轉運站，再由五分仔小火車，運送到屏東糖廠製糖，屏東糖廠除製糖，糖廠冰店是年少學生聚會，年輕情侶約會的好去處，一支三角清冰，五角的花生冰、紅豆冰或酵母冰，選自己喜好的口味，享受著甜蜜清涼滋味。蔗糖是台灣重要的經濟農作物之一，私有旱地的蔗農，栽種甘蔗，交賣給台糖公司。晒乾的蔗頭，可當柴薪，乾的蔗葉，是家庭廚房燒飯的柴縕，漂亮整齊的蔗葉，是蓋屋頂的好材料，農場的蔗葉，不是偷剝就要用錢買。阿爸有一手好手藝，我們家的豬滌、雞舍是阿爸以刺竹、長支竹，為桁樑、壓條，蔗葉當屋頂，用稻草或竹篾一段段編綁造建成的，是豬隻與雞鴨溫暖的家。舉凡家裡挑蕃薯的竹籠、廚房角落桁樑上儲存米麩糕的吊籃、扁擔，皆出自阿爸的巧手。水圳西面，每到秋收，黃橙橙稻穗映入眼廉，收成是老天給農家最大的奨賞，農收時期，親鄰湊相共，合力同工，腳踏式脫穀機，曠野嘎嘎作響，農人滿頭大汗穿梭田中，半晡擔點心、綠豆湯、竹筍糜、割稻子飯，煞是好吃。放學的小孩結伴撿稻穗，順便擔兩總草，回家綁柴縕，稻田的主人，許允這樣慣例，收割的喜悅，草總捨得村人分享，我怕粟芒，毛毛令人發癢，直起疙瘩，但乃擋不住拾穗樂趣，一天，同伴相邀去稻田，各自綁兩綑曬乾稻草，準備挑回家，年輕的田主人跑來斥喝，拿起扁擔，扁打小腿警告，我們卸下草總，小小心靈烙下深深的印記。幾年前，有次返鄉回娘家，一天傍晚獨自騎腳踏車，欲尋找那童年足跡，細小的圳岸邊，已可乘騎機車、腳踏車，及庄人散步的產業道路，重劃後，周邊建起了農舍、工廠與倉庫，種稻的水田變少了，臺糖種植甘蔗的農場，部分興建屏東加工出口區；湍湍清澈見底的水圳，變成污泥淤積的臭水溝。圳邊的鐵支路已廢除，沿途筆直的鐵道，成為來回汽、機車雙線道路，蔗埕的位置，已蓋起活動中心，提供村人活動場所的位置。再往西邊望之，彷彿看到陽光灑落在稻田上，齊整的草總，靜默的站立著，有個小女孩在秋收的時候，正在田裡，綑綁著曬乾的稻草，準備挑著回家。童年的記憶，如倒帶般，整個人墜入時光的隧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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